夜深沉,金陵城上云黯雷驰,秦淮河面银涛倾泻,声如万马奔腾,势撼天地。
重门深掩,太平北街的喧嚣,便似被一道无形屏障隔在了丈许之外。
那张紫檀木软榻上,斜倚着个老者,身形干瘪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。他腕间脉息极弱地跳动,若断若续间,犹似风中之烛,随时都要灭去。
榻畔四人长跪,居首那少年正是少主龙达夫。
他眉似寒剑蹙起,星目里泪光打转却未落,双手紧紧攥着榻沿,指头捏得泛出青白色,像浸在冰水里的枯柴,牙关紧咬得腮边肌肉抽搐不停,心里头千般悲戚似要化作山洪溃堤,偏生强自按捺,半点软弱也不肯露出来。
余者为天旗堂金超白、楚人杰、钟汉龙。
金超白垂眸敛神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砖,似有无尽心事沉沉压着。
楚人杰以袖掩面,喉结上下滚动,满腔激荡之情终究按捺不住,喉间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,想喊却发不出半点声,那哽咽直往眼眶里冲。
钟汉龙脊背挺得如苍松般笔直,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如虬龙缠柱,指尖叩得剑鞘“笃笃”作响,节奏越来越急,显是心内已翻涌着极大肝火,只消一点火星便能烧穿胸膛。
展开剩余91%忽闻老者喉间挤出一丝极轻的气响,宛若余烬将灭。但见他胸脯微微起伏,痰喘之声咯咯不绝,似漏风的破锣被钝器敲打着,断断续续。那一股滞涩沉闷之意,沉甸甸压在众人胸口,教人心头紧蹙。
四人只觉一股无形之力扼住咽喉,半点儿气也不敢喘,八道目光死死锁在榻间老者身上。庭中静得落针可闻,间或两三声轻响,更衬得周遭凄冷死寂。
便是风过,也带着三分寒意。
老者残息如缕,手抚那面令旗,喟然叹道:“行道锄奸,乃是本门立世的根基。这面令旗,便是武林中的信物符节,持在手中,可召天下豪杰。龙儿,如今我大限已到,你须得承袭门主之位,将本门声威发扬光大!”言罢,他目光扫过金超白,忽地里咳嗽不止,伸手指着令旗道:“金老…当年‘七煞谷’的旧事,还望你…金超白听了这话,心头猛地一沉,便如坠身冰窟,巨石落潭,胸中霎时间惊涛翻涌,再难平息。
彼时,七煞谷中瘴气蚀骨的剧痛、龙公夺图时那声冷叱,都如万枚冰针般直往心窝里刺。忽觉左腕旧疤隐隐作痒,当年蛛毒穿衣蚀肉的惨状,便似昨日才发生一般,清清楚楚映在眼前。
他心头剧震,暗自琢磨:这老匹夫临死说出这话,莫非已瞧出了端倪?
忆及当年谷中恶战,瘴气浓得如墨,遮蔽天日。金超白为了救钟汉龙,左腕被毒蛛啃了一口,鲜血当时就渗透衣襟,洇出老大一块暗红,却兀自将那“冰蚕玄功图”紧紧护在怀里,一步也不肯退。
正僵持间,龙公踏雪而至,袍袖一带,劲风陡起,“啪”的一声,已将那图卷震落在地。
他冷笑一声,道:“无德无能之辈,也配藏此宝物?”全不管金超白为挡剧毒已身负重伤,随手便将秘宝抛给了身旁侍从。金超白站立不住,撞在石壁上,心头那股恨意便如百丈寒冰,将一颗心死死冻住,再也化不开来。
十数载隐忍蛰伏,他衔恨藏锋,遍结天旗堂高手,潜蓄鹰犬。
每到夜雨三更,他必独对十余残烛,细细摩挲着那柄断刀。
烛火颤颤而动,如濒死时苟延的喘息。
周遭静得疹人,却偏有一股沉沉死气似挣似扎。
烛影参差,四下森然。
这刀原是龙公当年在筵席上折辱他时生生弄断的,刀身那道血痕,竟似噙着泪儿,到如今还凝在那里,未曾褪去过。
金超白屈指在剑锋上轻轻一碾,忽悠悠长叹一声:“想当年在七煞谷中,老夫拼着性命换得那秘图,龙公却只‘德薄才疏’四字,将我斥得一文不值。老匹夫强夺秘宝之时,可曾瞧见我腕间汩汩流出的毒血?”
寒光乍闪,剑锋已深深嵌入石壁之中。
血珠顺着刻痕渗出来,在烛火映照下,竟凝成个狰狞的“仇”字,宛如怨魂泣血,凄厉得骇人。
忽听得龙公提及七煞谷,金超白只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下,旧伤新痛一并翻涌上来,恰似滚油鼎沸、浪卷狂涛。那弑主夺权的念头,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凶、来得烈。
每念及龙公当年那副目空四海的倨傲模样,金超白太阳穴便突突直跳,恨得牙根咯咯作响。曾在密室之中,他对着孤烛,猛地扬声大骂起来:“老匹夫欺我太甚!待我夺得血旗令,定要扫尽他这般威风,教那老匹夫到了九泉之下,也得睁着眼瞧瞧,我是如何笑傲武林、登临巅峰的!”
言犹未绝,老者的手腕便垂落下去,宛若一截枯树枝坠地,喉间气息戛然中断,再无半分声息。金超白瞧得这变故,瞳孔骤然收缩,袖中十指屈如鹰钩,死死扣在掌心,指缝间早有血珠点点沁出,将衣衫染得殷红一片。
庭中忽地卷起一阵萧瑟冷风,恍惚之间,只听昔日龙天翔那声怒吼穿云裂石,在这空庭寂殿之中往复回荡,久久盘桓于梁间,隐有一股阴寒之意,直教人背脊发凉,毛骨悚然。
龙达夫扑地恸哭,声泪交织,肝肠欲断。其余众人亦个个悲戚难禁,哀声四起,顷刻间满室皆为哭声所弥漫,愁云惨雾,挥之不去。
金超白抢步上前,双手轻轻相搀,温言劝道:“少主还请节哀。生死有命,非人力所能强求,徒自悲恸也是无益。身后一应安排,属下自当尽心料理,周全妥当,断不敢有丝毫懈怠。”
龙达夫却如泥塑木雕般跪在灵前,忽地仰首望向苍穹,双瞳亮如寒星,朗朗发声立誓:“父亲英灵不远,孩儿今日在此立此重誓,定要高举血旗,号令武林豪杰,涤荡天下群魔,重振本门雄威!倘有一丝违背,甘受千刀万剐之刑,天地不容!”
这誓言字字铿锵,恰似龙吟虎啸,直贯云霄。堂前众人只觉耳膜嗡嗡作响,竟有些站立不稳,心头都被那股决绝之气震得突突直跳。
金超白目光如电,早瞥见少主鬓边凝着的露水,晶莹剔透,恰似琼珠落盘。他心中暗忖:“这孩子哀毁过甚,形销骨立,若因此误了门派兴衰大计,可不是玩的。”当下不动声色,将袖中暗藏的软鞭悄悄收起,长揖及地,语气温和却带三分郑重:“少主还请节哀。三更天寒,露重霜浓,您万金之躯,倘染上风寒沉疴,九泉之下的龙公怕也难以瞑目。”
他顿了顿,续道:“丧仪上的三十六道白幡,已尽数悬满长街。那七十二路武林豪杰的讣帖,也都一一钤了朱砂大印,分送出去了。门中三百弟子轮班守灵,诸事齐备,少主尽可宽心。”
说这话时,他垂眉低目,袖中银针微露寒光,正合推拿穴位的要诀,只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,却都藏在了躬身行礼的姿态里,半点也没泄露出来。
翌日吉时,龙公天翔的楠木灵柩缓缓入土,墓址选在清凉山侧。那山岗背风向阳,苍松翠柏环绕,正是块上好的阴宅地。
红旗堂上下一百余众尽着重孝,白缟胜雪,腰间麻绦系着三寸生麻布,环侍墓冢四周,个个垂首敛目,不发一声。
龙达夫头戴斩衰孝帽,手扶父亲生前所佩铁剑,剑穗垂处沾着晨露,映得那剑刃锋芒愈发凛冽逼人。他与身后门人一道,如石像般肃立新冢之前,脸上神色沉痛,心肠却硬如铁石。
山风过处,漫山白幡扬动,与松涛声交织一处,竟如千军齐喑、万马悲嘶。这般声威入耳,饶是铁石心肠,也不由得血脉贲张,悲从中来,只觉肝肠寸断,喉头哽咽难禁。
朔风怒号,纸灰打着圈儿飞上天去,宛似一群黑蝴蝶在空中盘绕不去。众人尽皆垂首,脸上满是悲戚之色,只听得一片凄楚哭声响个不绝,中间还夹着些强自压抑的抽噎,时断时续,更添哀痛。
青石墓碑上镌着“龙公天翔之墓”六个大字,笔力苍劲如岩,自有一二分凛然风骨。
金超白暗中已将袖中软鞭攥得紧紧,目光扫过龙达夫那单薄背影,心下暗忖:“这小子若除,血旗门的大权便如探囊取物,唾手可得。”待龙达夫转身离冢,金超白等人瞳孔猛地一缩,瞬息间目光如电般相顾,眉梢眼角已隐现杀意。楚人杰指节轻叩刀柄,发出“笃笃”微响。钟汉龙掌心覆于剑鞘,指肚暗扣剑柄。二人各怀鬼胎,只屏息静候金超白示意,只待刹那之间,便要暴起发难。
龙达夫自垂髫之年便痴爱羹汤,每日晨昏定要饮上一碗,十数年下来,早已成了改不掉的积习。
这日暮色初合,管家阿福捧着青瓷汤碗,刚要掀帘进屋,忽觉廊下悬挂的铃铛无风自摆,叮咚作响,那声音细碎急促,竟像是藏着些许不祥之兆。
但见一人自月洞门闪身而入,身披淡金大氅,襟摆随风起落,恍如浪涛涌动,正是那江湖上人称“笑面修罗”的金超白。
他双指轻轻一弹,环侍四周的家仆丫鬟便如中了定身咒一般,个个僵立当场,动弹不得。
金超白缓步近前,衣袖微微一扬,一抹锐芒如电闪穿帘,眨眼间已将那鸩毒尽数倾入汤中。待袖袍重归平整,他抚掌发出两声鸷笑,眼底的寒意,却比昆仑山顶的玄冰还要冷上三分。
一眨眼的工夫,金超白已捧碗疾趋上前,脸上堆起千层笑纹,那笑意浓得似能熔金化铁,眼底深处却凝着千尺寒冰,躬身道:“少主,请用羹汤。”
龙达夫见他亲奉汤盏,不禁面上一愕,忙拱手道:“何敢劳动金老屈尊?”
金超白忽地仰首长叹,敛了脸上笑意,深深一揖到地:“龙公昔日于风雪中救我残命,此等再造之恩,金某纵粉身碎骨,也难报其分毫!今日这点汤羹,算不得什么敬意,不过是金某一点微末情分,略表寸心罢了…”话未落音,已是老泪纵横,点点滴滴直坠汤碗,溅起一圈圈水纹来。
龙达夫喉头猛地一颤,再不迟疑,仰起脖颈便将汤羹一饮而尽。
那滚烫羹汤顺着喉管滑下,偏生烫得他眼眶阵阵发酸,泪珠儿在眶中打转,竟似要滚落下来。
龙达夫一时有些发怔,幼时雪夜之中,金老手把手教他使剑的情景犹如昨日,再看眼前这白发如雪、涕泪滂沱的老者,心中哪里还能生得起半分疑心?
殊不知这碗汤羹入喉,恰似饮了孟婆汤过那奈何桥一般,转眼之间,便是阴阳两隔!
金超白袖中三枚透骨钉早已握得死紧,只待剧毒攻心,便要取这少主性命。他斜睨着面色渐转潮红的龙达夫,嘴角暗暗撇出一丝阴鸷冷笑,那神情,活似勾魂无常索命时的鬼脸模样。
两夜既至,金超白率领天旗堂一众好手,早已布下天罗地网,将龙氏寝阁团团围住,四下里杀机密布,连风拂过都裹着股肃杀之气。
众人目含煞气,势若虎狼,或隐伏檐下,或暗藏廊前,连呼吸都压得极轻,只待令发便要作雷霆一击。
忽闻梆子声起,更鼓沉沉三响,顷刻间西北角火舌猛地窜起,烈焰贪婪舔舐着雕花窗棂,浓烟裹着火星直冲霄汉,竟将那半轮残月都遮得朦胧难辨。
蓦地听得呛啷一声,锐不可当的剑啸陡然刺破沉沉死寂。龙达夫单掌击碎窗棂,木屑四溅之际,人随剑起,势如惊燕离巢,翩然跃出。银辉之下,剑尖寒芒吞吐不定,映得他白衣胜雪,真如玉树临风一般。这一剑来得突兀之极,直有若天外飞仙,饶是“笑面修罗”一生见多识广,此刻也不禁微微一怔。
金超白振腕似掣电,软鞭骤然化作灵蛇,鞭梢连抖间九朵银花暴绽。他横鞭当路,淡金大氅在夜风中猎猎翻飞,沉声道:“少主莫怪,今夜便送你上路!”话音未落,鞭势已如乌龙探海,一招“幽冥索命”,挟着风雷之声,直取龙达夫咽喉要害。
龙达夫瞋目而叱:“家父尸骨未寒,尔等竟行此悖逆之事,当真禽兽不如!于心何安!”
金超白抬首狂嗥,目眦尽赤,厉声喝道:"血旗令奉上,念及旧情,留你一具完尸!"
龙达夫齿关紧挫,怒声斥道:“昔日敬你为长辈,怎料竟是这般蛇蝎心肠,当真枉披了这身人皮,实为衣冠禽兽!”
金超白气急败坏,厉声咆哮:“莫再顽抗,否则教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言罢振臂一挥,天旗堂众得令,刀影旋作雪色洪流,如饿狼扑食般汹汹杀奔而来。
龙达夫长啸一声,震得屋瓦簌簌作响,拧身转腕之际,一招“辰光破雾”,寒星般的剑光霍地破空而出。但见他眉宇间染尽肃杀,剑锋过处,血花迸溅,哀嚎之声此起彼伏,连那沉沉夜色也似被染得一片腥红。
刹那之间,地上已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,殷红血渍汩汩渗入断垣残壁,与漫天火海交相辉映,放眼望去满目疮痍,端的是令人见之头皮发麻,心惊肉跳。
金超白眼中凶光如刀似剑,额间青筋暴突如怒虬盘结,裂帛般嘶吼:“龙达夫!拿命来!”话音未落,腕间劲力陡发,软鞭猛地一甩,一招“黑蟒翻江”,鞭影翻飞如浊浪排空,裹挟着沙石罡风,直取他心口死穴,威势端的骇人。龙达夫剑眉倒竖,朗喝一声:“来得好!”只见他手腕微抖,青锋流转间寒光暴涨,一招“惊鸿掠影”,瞬息间分化出万千剑影,如飞絮漫天,竟将金超白那凌厉鞭影尽数卸去。龙达夫目中精光暴长,长剑舞得水泼不进,一招“寒梅吐蕊”,剑刃上银芒陡盛,如梅蕊初绽,映得四周丈许之地冷意浸浸。眨眼间,那银芒忽又一吐,剑气纵横五丈,左穿右插之际,已破了金超白七八路狠招。他身子微侧,陡然间右臂疾转,一招“追星赶月”,剑尖直取对方丹田要穴,剑势快如雷奔电掣,端的是令人猝不及防。金超白脸上戾气大盛,下颌绷得铁紧,唇线扯成一道狰狞折线,带着噬人的狠劲。他挥鞭原是虚招,暗中早扣住袖中透骨钉的机括,指尖微微发颤。只听得暗簧“咔哒”乍响之际,心中已泛出得手之喜,暗忖:“此毒钉见血封喉,纵他有通天本领,也难逃今日之劫!”当下六枚透骨钉如漫天花雨,分取龙达夫周身大穴。龙达夫忽地一个倒翻,身形如断线纸鸢般掠上瓦面,双足方沾瓦片,陡觉丹田处似遭重锤猛击,剧痛钻心彻骨。那剧毒如附骨之疽顺经脉游走,霎时只觉天旋地转,五内如被烈火焚烧。他唇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强咬舌尖运起玄功周天,足尖在屋脊轻点,身形便如离弦箭矢,径往地面疾掠而下。但见他贴着太平北街的墙根,身形三起三落,如狸猫般迅捷无声,倏忽一晃之间,竟已悄没声息地隐入沉沉夜色之中,再也不见踪影。金超白见此情形,面色陡然剧变,厉声喝道:“尔等速分四路追缉,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拿下!若教这小子逃了,便是纵虎归山,后患无穷!”一柱香时分已过,金超白亲率麾下精锐,将红旗堂围得铁壁铜墙,此地处在三山街深处。刹那间锣声震耳欲聋,喊杀声陡然撕破夜幕,刀剑相击之声密如急雨冰雹,撞得周遭屋瓦齐齐震颤。红旗堂三十六高手各挺兵刃,背倚朱漆巨柱列成阵势,为首老者横剑大笑:“今日便与尔等玉石俱焚!”笑声未绝,剑锋已抹向自己喉头,热血狂喷,直溅得堂上高悬的忠义匾额红如泼血。另有红衣壮士力敌数人,旗枪脱手时,竟狂吼着赤手空拳扑入敌阵,以血肉之躯挡那刀林剑雨,直到气绝,兀自挺立不倒。金超白见状,抚须冷笑:“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,也敢妄想螳臂挡车?到头来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!”金超白命人架起大釜,注满油脂烧得滚沸,将尸身尽数拖至秦淮河滩投进釜中,直烧得骸骨成灰,化为焦土。经此一场浩劫,血旗门元气大伤,昔日何等威赫,转眼间便成了一场空。翌日清晨,“笑面修罗”金超白手持血旗令,于总坛高台登坛自立,称血旗新门主。一面收编红旗堂残部,一面广罗江湖亡命之徒为羽翼,更遣人遍发拜帖,明为通好,实则威慑,其吞并武林、称霸江湖之心昭然若揭。那副狼顾鸱张的气焰,端的是路人见了,无不知其野心勃勃,暗自咋舌。龙达夫自太平北街突围而出时,早已是油尽灯枯的模样。他脊背那火灼般的伤口早与衣衫黏成一片,稍一牵动,便如皮开肉绽般撕裂作痛。他哪敢走那通衢大道,只拣些僻巷荒祠钻躲,脚下高一脚低一脚,每一步都似踩在烧红的铁链上。“笑面修罗”金超白麾下爪牙如饿狼搜食般四下兜捕,喊杀之声穿街越巷,直闹得这太平北街鸡飞狗跳,人心惶惶。龙达夫伏低身形,在暗处如蛇游鼠窜,不敢稍露声息。这般颠沛两日,怀中干粮早已吃尽,腹中饥饿难当,昏沉间脚步踉跄,竟误打误撞闯出了金陵城界。脚下路径愈发荒僻,野草没膝,隐约辨得出是往句容而去的野路。彼时他神智已有些迷糊,双眼视物都昏昏然如隔层雾,全凭一股“绝不能死在这奸贼手中”的念头撑着,双腿便似有了自己主张,只管一前一后往前挪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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